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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宫潋滟 第六十九章 十年一梦

从浣纱院回来已经几日了,陛下一如既往的上朝议事、批阅奏章、甚至去别的殿夜宿,只字不提清月二字。

凝晨有些纳闷,难道他们那日相见不欢?她犹记得陛下从清月姑姑房内走出时,脸上掩饰不住的伤痛,两人没有解开心结吗?

不明白又不能问,这样的打哑谜还真是让人憋闷。

“凝晨,跟朕出去一趟。”刘彻终于开口了。

“去哪?”

“浣纱院。”

呵呵,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,凝晨一阵窃笑,紧跟在刘彻身后出了万岁殿。

两人进了浣纱院,直奔清月的房间,绿莪却匆匆忙忙拦了上来,堵住二人去路。

“绿莪,你这是干什么,太医是来给清月姑姑看病的。”凝晨很是不解。

“凝晨,是姑姑一早就吩咐,她的病已经好了,太医来的话就请回。”

怎么会这样?姑姑到底在想什么?

一旁的刘彻已是一脸黑,眸子中早已盛满不悦,不由分说地往里冲,却被绿莪再次拦下,“大人请回吧,不要让奴婢为难,姑姑是不会见你的。”

刘彻瞪视了她一眼,一甩手走出了浣纱院,那身影竟带着一丝决绝。

“哎--”看着他的背影,凝晨既不解又无奈,沉沉地叹了口气,紧跟着跑了出去。

“陛下今日是怎么了,在宣室呆了一天,这会又一个劲喝酒,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。”春陀不解地小声问着同样在陛下身边守了一天的凝晨。

她摇摇头,“陛下今日心绪不佳吧。”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却被一个女子拒之门外,他的自尊,他的骄傲都是不容许的。

“老奴在陛下身边多年,今日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多见。醉酒伤身呐,可我们做奴才的又不能多说什么,哎……”

春陀公公的话让凝晨更是无语,轻咬着唇瓣微低着头,望了望室内一人独酌的刘彻,转身朝外走去。

凝晨再次来到浣纱院,敲了敲清月姑姑的门,不等她出声,自己推开了门。

清月迅速转身,眼中隐含泪意,看见是她,眼底掠过一丝失望,遂笑着说,“万岁殿看来是比浣纱院要清闲很多。”

凝晨不在乎她话中的揶揄,在她面前坐下,“姑姑,凝晨不懂,真的是一点都不懂。”

“那又何必懂,真到懂的时候,心中该已荒芜。”她轻轻笑着,话中满是苍凉。

“陛下……陛下心中有姑姑,姑姑不肯再见,正独自喝着闷酒,姑姑心中也装着陛下,却为何……”

“陛下心中装着天下,清月只是一粒尘埃,深藏在他心中一角已足矣,别无他求。”

“凝晨觉得,相爱的人不能相守是种悲哀,相爱之人不愿相守便是种折磨,姑姑岂不是残忍之人?”

清月笑着流泪,“相爱?残忍?十年前,我就已经懂得,陛下的爱太广博,不是清月能够承受得了的;十年前,清月也明白,那些所谓的爱情,友情,在真相面前都是如此丑陋不堪,以爱为名,何其残忍!”

清月紧紧闭上眼睛,朦胧的泪光中恍然又回到昨日……

“爹,我不要嫁给别人,你明知道我心中只有九哥,我要嫁的人也只能是九哥。”十八岁的清月早已是个大姑娘,也早已到了出阁的年龄,却迟迟不愿出嫁,只为了心中永恒的牵挂。

卫太傅怒斥道:“九哥,九哥,他是陛下,你愿意为了他一辈子关在高高的宫墙内,独守着皇城的一角,日日翘首以盼,夜夜以泪洗面,等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?”

“我愿意,只要能和九哥在一起,我什么都愿意。”

“傻孩子,你可以守着情字过一生,可陛下不一样,你要的他给不起,一定要等到年华韶逝、青灯孤影之时才会幡然醒悟吗?孩子,到那时就晚了。”

“九哥不会那样对我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九哥一定会对我好的。”

“他始终是陛下,是全天下人的陛下。”

“可他是我的九哥,他永远是我的九哥……”泪眼婆娑的清月瞥见院中那抹俊美的身影,匆匆跑了出去,拽住少年的胳膊哀求道:“鄢哥哥,鄢哥哥,我知道你最疼月儿,你去求求我爹吧,我不要嫁给别人。”

韩鄢绝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,轻拭去清月脸上的泪痕,“月儿,你爹是为你好,宫中的生活不适合你,九哥……总之,月儿不要任性,乖乖听你爹的话。”

清月倏地推开他,“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,别人不懂我,你也不懂吗?月儿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,你却不肯为了月儿的终身幸福着想。”

“月儿,不是这样……”韩鄢不知道该如何说,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,正因为像妹妹一样疼爱她,才知道她单纯执拗的个性绝对不适合深宫,她眼中的九哥也绝不仅仅是那个一起学习时热情、开朗将她捧于手心的单纯少年。

“不,我不要听你们说,我不要听……此生不嫁九哥,清月宁愿一人终老。”这不是一句气话,更像是一句誓言深深刻在每个人的心上……

两年后,清月满二十,在女子中,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,未出阁者少之又少,那颗等待已久的少女心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,变得焦灼、变得不安,可九哥说过,他爱她。

当再次有人提亲之时,父母眼中的急切让她更加烦躁,一大清早急匆匆入了宫,在太监宫女们的阻拦声中一路进到万岁殿--陛下的寝室。

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幔,走向金碧辉煌的龙床,每掀一层,她的心就沉下一层,每走一步,她的情便冷了一分,她忽然有些害怕,以至于在掀开最后一层轻纱时,手一直不停的颤抖,颤抖……

硕大的龙床上,两个相拥而眠的男子还在睡梦中,绝美男子腰间横着的手臂灼伤了她的眼,她忘了哭,忘了叫,忘了所有的一切,近乎崩溃地狂跑了出去……

往事历历在目,清月泪如雨下,紧握的拳头将她内心的愤恨与悲凉牢牢地攥住,心已死,爱已殇。

“姑姑,姑姑……”凝晨走至她身边,将她颤抖不已的身体拥入怀中,“姑姑,不要再想了,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。”

她不知道那段尘封的过往有怎样的故事,可清月姑姑的爱与恨她却深深感受到,并为之震惊,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,她不该自以为是地带了陛下来见她,不该揭开她心口的伤疤。

清月慢慢平复心中的伤痛,缓缓说道:“凝晨,谢谢你为姑姑所做的一切,十年一面已足矣,缘分已尽,何须强求?”

◎◎◎◎◎◎

“缘分已尽,何须强求?”刘彻喃喃自语,“她真的这样说?”

“陛下,都是奴婢的错……”

“你何错之有?是朕的错,朕负了她,哈哈哈哈……”刘彻颓然大笑,“她与朕的缘分早在十年前已尽了,她恨朕,她始终不肯原谅朕,不肯原谅朕……”笑声中是同样的凄凉,刘彻眼底泛起阵阵泪光,深深的醉意让他有些情难自控。

“陛下,夜已深,您早些安歇吧。”凝晨欲上前扶他,却被他挥开,含混不清道:“朕不想睡觉,朕要喝酒,斟上,朕要喝酒。”

凝晨无奈只得又倒了一杯。

“月儿,你陪九哥喝一杯,月儿……”刘彻醉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凝晨,恍恍惚惚地笑了,“月儿,你还是这么美……”

哪里来的月儿?凝晨一字一顿地解释道:“陛下,奴婢不是清月姑姑,您醉了,还是早些安歇吧。”

“月儿,朕答应过要娶你的,朕只是想要将属于朕的权力全部拿回来之后,就给你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,朕不想委屈了你……

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?更何况,姑姑要的又怎会是这些?凝晨轻轻一叹,错过了始终是错过了,更何况,又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十年,再深的爱也已搁浅,再浓的情也已化开。

“月儿,你原谅朕吧,”刘彻忽然拉住凝晨的手,“回到朕身边来,好不好?”

凝晨下意识地挣脱,他却拉得更紧,“月儿,回到朕身边,别这么残忍,你已经惩罚了朕十年,还不肯原谅朕吗?”

“陛下,陛下,奴婢是凝晨,不是清月姑姑,您快放手。”凝晨边往后挣边朝殿外看,人都跑哪去了,春陀公公不是寸步不离的吗?

“月儿……”刘彻一个拉扯,便将凝晨拉进怀中,紧紧抱住,“朕不会让你再离开朕的,休想离开朕!”

救命啊!也管不了他是不是皇上了,凝晨毫不客气地推他,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刘彻手一松蹲坐在龙椅上,凝晨由于惯性,身体向后倒去,不期然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。

“谢谢。”侧头一看,居然是韩鄢,瞬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弹跳开来。

韩鄢脸色很难看,直直地瞪视着她,狠狠说道:“回你房间去!”

凝晨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,而且不是一般的火大,匆匆走出殿外,却又忍不住回头,却见韩鄢已将陛下扶起,陛下的整个身体全数挂在韩鄢身上,似在他耳边说着什么,两人姿势极其暧昧,凝晨又是一身鸡皮疙瘩,一路小跑离开宣室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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