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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宫潋滟 第八十二章 御前献计

没有烛光晚餐,没有浪漫音乐,甚至没有二人世界,有的只是碧野蓝天、云淡风轻,有的只是三军将士同甘共苦、同宿同饮,可凝晨却觉得这是长久以来她吃的最为舒心的一顿饭。

霍去病胃口不怎么好,心情却不错,破天荒地往她碗中夹着菜,看到她一脸诧异,脸上的笑意更甚。

接触到众人频频投来的好奇目光,凝晨不自在地碰了碰他的手肘,小声说道:“霍将军的温柔体贴让小弟受宠若惊,可众目睽睽之下,将军还是含蓄一些,免得遭人误解。”

“你在我帐内窝了半天,这断袖之癖怕是早已人尽皆知,我都不在乎,你担心什么。”说着,又朝她碗中夹了些菜。

凝晨不再言语,低着头躲避众人的视线,努力地与碗中堆积如山的饭菜作斗争,脸上早已殷红一片,心中暗自腹诽:霍去病果真是神人也,脸皮都比别人的厚,连她这个两千年后的开放文明人都自叹不如,佩服啊!

“凝儿?”

魔魅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,凝晨顿时头皮发麻。他说这是他专属的称呼,他也总是在两人最亲昵的时候轻轻唤着她的名字,现在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叫她,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
“凝儿,嘴角沾了饭粒。”他好心提醒,长指已经极其自然地从她嘴角划过。

凝晨痛苦地闭上眼睛,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刚刚骂他不解风情,这会倒是懂起情趣来了,可是拜托,换个地方行不行,她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?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他,凝晨咬牙切齿说道:“别玩了。”

霍去病不理会她,自顾自说道:“做男人的时候总觉得你吃饭太秀气,做了女人吧,又觉得你吃相很不雅,不行,以后要找人教教你女人该有的基本礼仪才行。”

凝晨忍不住要翻白眼了,闷闷地瞪着他,“我吃饭哪里不雅了?谁规定女人吃饭就得微张樱桃小口,就得像老鼠一样慢慢磨牙?”

听到她的比喻,霍去病忍不住笑出声,凑到她耳边笑道:“别忘了,你现在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,你是霍去病的女人,你吃相不雅,丢的可是我的人。”

“哼!”凝晨冷哼,“谁知道?”

霍去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,忽然站起身,击了击掌引起众人注意。

明白他要干什么,凝晨倏地瞪大眼睛,急急扯住他的衣衫下摆,小声说道:“我改,我改还不行吗?你快坐下!”

霍去病充耳不闻,勾起唇角朗声说道:“有一件事我要向大家宣布……”

“喂--”凝晨的脸憋得通红,任凭她怎么拽,人家就是不甩她。

“从今天起呢……”某人恶劣地看了她一眼,继续说道,“从今天起……”

凝晨绝望地闭上眼睛,让她死了吧,她是要恢复女子身份不假,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,神呀!救救我吧。
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,凝晨早已窘的抬不起头,她不知道霍去病刚刚说了什么,只知道自己这回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。欢呼声震耳欲聋,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,被事实雷到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吧?微张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雀跃欣喜的面孔,不解地看向笑得一脸无害的霍去病,试探地问道:“你刚刚……说了什么?”

“我告诉他们,从今天起,要改善膳食,每个人的饷银增加半数,就这样。”

“就这样?”得到他肯定的眼神,凝晨轻咳一声,正色道:“将军英明!”

“只怕是某人有些失望吧?”他挨近她,大手不着痕迹地揽在她腰侧爱抚着。

没等凝晨开口,一旁的赵破奴实在看不下去,很煞风景地喊道:“霍将军,霍将军,麻烦您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下属,打情也好,骂俏可罢,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吧,我们的心脏实在是无法承受,只怕还没到战场,先让您给吓趴下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凝晨很不给面子的大笑,霍去病一脸黑线,狠狠瞪了一眼赵破奴,大手又悄无声息地来到凝晨脖子后,轻轻一捏,以示警告。

凝晨努力憋住笑意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了内伤……

傍晚时分,凝晨与心爱的人依依惜别,和薇颜儿在宫外汇合,她总觉得颜儿欲言又止,像是有什么话要说,又张不开口,便问道:“想说什么?”

“啊?”薇颜儿一愣,“没想说什么呀。呃……你今天去军营见到霍去病了?”

“嗯,见到了。”

“还见到什么人了?”

凝晨微微皱眉,瞬间恍然大悟,盈盈笑道:“还见到赵破奴了,他还问我公主既然和你一道出宫,为何不来军营?多日不见,他倒是很挂念你呢。”

“哼,谁稀罕他挂念!”薇颜儿微微嘟嘴,小女儿心事尽现脸上。

凝晨了然一笑,她整日闷在深宫,看来错过了很多事情呢。

“凝晨,”薇颜儿突然眉头深锁,“你们陛下的生辰是在中秋之后吧?等陛下生辰一过,我就要回楼兰了。”

“回楼兰?”凝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,“在汉朝不是待的好好的,怎么忽然说要回楼兰?”

“大汉毕竟不是我家,我怕待的越久牵念就越多,更何况,我已到了婚配年龄,父王让我尽早回去……挑选驸马……”

“你走了牵念就会断了吗?依我说,不如直接嫁来大汉,做个大汉新娘如何?”

“那倒是不错!”薇颜儿展露笑颜,狡黠的眸光一闪,“问问你家霍去病,肯不肯连带将楼兰公主一并娶回家,这样,我和你也不必忍受分离之苦。”

“霍去病哪里好了,喜怒无常,阴晴不定,霸道、无情、冷漠、傲慢,还喜欢捉弄人,他愿意娶,我还舍不得你嫁呢。照我说,赵破奴倒是不错,俊朗帅气,性格温和,善解人意,温柔体贴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我真服了你……”

夜风微露,两个如花般的女子笑闹成一团,为初夏的夜空点缀上一抹亮色,穿过层层宫闱,华丽的马车在曲径上奔驰,身后一扇扇关闭的门扉,将幽静的深宫与宫外的喧哗彻底隔绝……

凝晨哼着小调回到万岁殿,宣室内的烛光摇曳生姿,将她纤细的身影拉的长长的,她停下脚步,目光触及到仍在伏案批阅奏章的刘彻,从匈奴来犯到如今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,陛下却仿佛老了许多,她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忍,高高在上的陛下又如何,人们看到的永远是他一手掌握的天下,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王权,可谁又能看到,他在深夜中深锁的眉头,他日理万机的疲惫不堪,是谁说过,想得到的越多,付出的代价就越多,陛下也是一样。

凝晨悄无声息地离开,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杯香茶。她无意打扰陛下,将茶放在案角,转身欲离开。

“凝晨--”

她转身,澄澈的眸子对上他的,“陛下要就寝了吗?”

刘彻摇摇头,整个人靠在椅背上,拇指轻揉着太阳穴,缓缓闭上眼睛,“陪朕聊一会。”

她折回案边,仰视他疲惫的面容,轻叹一口气,走至他身后,纤细的柔荑取代他的大掌在他头部穴位按摩着,刘彻有些诧异,继而轻笑了笑,再度闭上眼睛,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光。

“陛下一直在为匈奴进犯我边境之事伤神?”

“何止是伤神,漠北一战势在必行,可如今国库粮饷欠缺,财力物力远远不及战时之需,漠北一带气候恶劣,战线过长,我军队纵使骁勇善战,在陌生的地形中,难免有所差池,这一仗怕是……”

“陛下后悔了吗?”

“后悔?”刘彻嗤笑,“行军打仗之事岂有后悔两字,朕只是希望这场大战会有奇迹发生。”

“在陛下做出英明抉择决定打这一仗时,奇迹就已经发生了。”凝晨娓娓说道,“伊稚斜恣意生事,一方面是想激怒陛下,另一方面又确信我汉军不敢轻易渡留沙漠与之抗衡,陛下将计就计深入漠北,出其不意攻其不备,岂有不胜之理?所以没有退路何尝不是另一条生路,昔日楚霸王有破釜沉舟之举,陛下又怎会没有这等气魄。”

刘彻依旧闭目,口中嗤笑道:“打仗可不是光有气魄就行的。”

“陛下最忧心的莫过于战备物资,如若只靠征收赋税,何年何月才能踏上战场?”

“哦?此话怎样?”刘彻饶有兴味地问道。

凝晨突然沉声不语,她可没有忘记后宫不能干政的训诫,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宫女,此时方觉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。

“说吧,朕赦你无罪。”

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,凝晨倾吐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冶铁和煮盐业一直是关乎我大汉经济命脉的两大产业,是国库收入最主要的来源,陛下可有发现近几年盐铁业的收入越来越少?为什么?”凝晨自问自答,“因为盐铁一直由私人经营,这些地方势力逐渐形成垄断,中饱私囊,大大减少了国库的上缴,无形中也助长了分裂割据势力的形成,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滋长的后果会是怎样,陛下可有想过收回盐铁私人买卖的权限,改由国家统一经营?”

刘彻浑身一震,凝晨的手顿时停下动作,屏息以待,好一会才听到他沉声问道:“还有呢?”

“还有就是……国家一直在向百姓征收赋税,可是百姓却是全天下最穷苦最可怜的人,真正有钱的是那些富商大贾,陛下为何不向他们征收财产税,既可充盈国库,又可削弱地方势力,岂不是一举两得?”

话音未落,她的手突然被刘彻握住,顺势将她拉至身前,一双睿智深沉的眼睛在她脸上探寻,仿佛第一次见到她般,“你若是男子,定可以为朕分忧解惑,立于朝堂,战于疆场,可惜你只是一个弱女子……”

那双眼睛让凝晨无所遁形,她慌乱地垂下眼帘,不敢正视他的眼睛,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,被他紧握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,口中却倔强地说道:“女子又如何?陛下没有听过‘巾帼不让须眉’吗?”

“你怕朕?”他没有忽略她眼中的惊惧。

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又有谁在窥视陛下龙颜时不产生畏惧?”

她回答的小心翼翼,刘彻却微蹙眉心,数月前,是谁在他面前巧笑地说着“敬远远大于畏”,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给了他极大震撼的女子却因为他的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瑟瑟发抖,他的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情愫。

“不要怕朕。”

轻柔的话语让凝晨缓缓抬起头,看到刘彻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情,他放开她的手,若有似无地叹息道:“朕累了,你下去吧。”

凝晨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一身疲惫的男人,躬身行了一礼,匆匆走至宣室门口,又忽然转过身来,带着浅浅笑意,“陛下生辰想要什么礼物?”

龙椅上的男人抬眼看她,缓缓吐出三个字,“你知道。”

凝晨一怔,笑意冻结,那俯视天下的男人却勾起了唇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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