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晨拽住霍去病心急火燎地往前厅走，默默祈祷今日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，霍去病看她慌张，本想问她急着要进府的目的，话还未出口，她竟停下脚步，一溜烟站到他身后，紧张地低下了头。
霍去病正自诧异，迎面看到了平阳公主，略行一礼，“去病给舅母道喜。”
平阳公主一阵轻笑，“说到道喜，舅母应该谢谢你才是，如果不是你拒绝了陛下赐婚，这好事怎回落到襄儿身上。”
身后的凝晨心中一凛，明着道谢，话中又极力讽刺，她的儿子娶了公主，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吗？
生怕霍去病动怒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，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，却听他说道：“舅母言重了，长公主与平阳侯乃姑表兄妹，自然比我这个姨家表哥要亲近许多，郎才女貌，天赐姻缘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”
平阳公主又是一笑，深深看了霍去病一眼，“去病，你舅舅一直待你如亲生，舅母也从未将你当作外人，如今你已是骠骑大将军，陛下眼前的大红人，既是一家人，要多多提携襄儿才是。”
“舅母放心，舅舅对去病的栽培，去病铭记在心，一刻也不敢忘怀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平阳公主满意地扯了扯唇角，翩然离去。
凝晨对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，这个女人，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，心机可真够深沉的。
“走吧。”霍去病并不多言，率先往外走。
凝晨在人群中搜索李敢的身影，一直没看到，卫青微笑着坐在上位，眉目间尽是喜色。
她再度不安，李敢既不是来观礼，又没有任何行动，那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。
直到拜完天地，宾客落座，她才瞥见李敢站在角落，一双眸子紧紧盯住敬酒的卫青，眼中的恨意再度让凝晨心惊。她被霍去病拉着坐到席位，整个宴席食不知味，密切关注着李敢的动向，希望自己不是在杞人忧天，又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心。
忽然，李敢起身离座，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去了后院，凝晨狐疑，主位上的卫青也不知何时已不在大厅。她慌忙起身，却被霍去病一把拉住，不满问道：“又要去哪？”
“茅厕。”她轻轻一笑，闪入后院。
“卫青，今日若不杀你，难解我心头之恨。”
凝晨的心噗通一跳，隐身在灌木丛后。院中的空地上，卫青和李敢面对面站立，一个满是恨意，一个满是悔意。
“你父亲的死我也很痛心，我不能否认他的死与我没有丝毫关系，毕竟是我违逆了圣意，让他做了前锋，不然他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。”卫青沉痛说道。
“你肯承认就好，上次杀不了你，今日就让我们决一死战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”
话音未落，李敢已拔出长剑，直刺卫青心窝，卫青垂手而立，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，凝晨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状况，卫青他……根本不会还手！
她大叫一声，还未迈出步子，一个人影从她身后飞出，闪电般到达两人身旁，宝剑出鞘，将李敢的剑瞬间挡了回去。
“李敢你疯了！”霍去病怒吼，原本他是不放心凝晨，生怕她不声不响离去，却不料一进后院，便看到这种场面，暴跳如雷。
“你来得正好，舅甥两个一起上吧。”李敢大笑，他是真的疯了。
霍去病不再多言，在卫青的阻止声中，毅然与李敢厮杀在一起，李敢哪里是他的对手，不过几十回合，已落了下风。霍去病却不愿放过他，剑剑紧逼，让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，最终败下阵来。
“李敢，你服不服？”
“霍去病，有种你今日就杀了我。”
“你以为我不敢？”
“杀吧，我李家一门忠烈，不在乎多死一个。”
霍去病握剑的手紧了紧，额上青筋乍现，瞪视着他的双眸中满是杀意，缓缓说道：“我成全你！”
“住手！”
“住手！”
卫青和凝晨同时大喝，冲到他们身旁，霍去病的剑最终落在别处，不解地看着卫青，“舅舅，为何不让我杀他，他一次又一次要杀你，今日放过他，还会有下次。”
“李广将军已经死了，舅舅已是心中内疚，你若杀了他仅剩的儿子，是要舅舅背负一生的悔恨？”卫青还未说话，凝晨却先开了口，她夺去他手中的剑，插入鞘中，“别做傻事，去病。”
她转而面对李敢，说道：“李校尉你也不要一次次执迷不悟，大将军如此让你你还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吗？你将李广将军的死全部归咎到大将军身上，对他又怎公平。做前锋，是你父亲一生的心愿，贻误战机也是你父亲有错在先，他刎颈自尽，不是因为大将军的责备，不是怕承担不起陛下的责罚，耿直如他，过不了的是自己那道坎啊！”
李敢浑身一颤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，眼中神色流转，那些话想必是说到了他的心里，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，他却一个箭步上前，将剑抵在凝晨颈项，痛苦说道：“那我父亲就白死了吗？他一生战功赫赫，为了大汉朝尽职尽忠，就活该落得如此下场？”
“李敢，你找死！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霍去病敛去的杀意再次浮现。
“李敢，放下你的剑，你要的是我的命，不要伤害无辜。”卫青激动地走上前。
“站住！都不许乱动，否则我就跟她同归于尽。”
后院中的动静终于引起骚动，前厅中的众人远远地观望着，不敢近前，平阳公主不动声色地走到院中，看着眼前的局势久久不语。
“李敢，放下你手中的剑，今日我不杀你，你若敢动她分毫，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霍去病急红了眼。
“霍去病，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对你很重要，想不到冷血将军竟然动了真情，哈哈哈哈……”李敢倏地大笑，“我可以不伤她，那你替我杀了卫青，一命换一命，如何？”
他的话一出，满院哗然。
霍去病眼中的杀意熊熊，恨不得将李敢碎尸万段，他看了看被挟持的凝晨，再看了看卫青，脑中飞速旋转，想着计策，一个是舅父，一个是爱人，他任何一个都不会舍弃。
“难以取舍吗？”李敢笑得更加肆意，那笑声满是苍凉。
“李敢，你这是在招惹杀身之祸，你知道吗？”凝晨缓缓开口，她没想到李敢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，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，她知道霍去病不能选择，也不会让他来选，“你冷静一点，今天不管是我死还是大将军死，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，李广将军就剩下你这一个儿子，你该好好活着继承他的遗志，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，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”
“你住口！事到如今，我已无所顾忌，替父亲报了仇，我亦不会苟活于世。”
“你以为你很英雄？你认为这就是尽孝？我若是李广将军，有你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，死也不会瞑目……呃……”她闷哼一声，白皙的颈子上出现一抹嫣红的血迹。
李敢不再理会她，怒视着霍去病，“不要再浪费时间，选好了吗？你是要这个女人，还是要你的舅舅？”
“李敢，你杀了我吧。”凝晨说过，不会给霍去病任何选择的机会。
霍去病看着她颈间刺眼的血色，突然笑道：“你动手吧。”
在场的人又是一惊，凝晨只是看着他的双眼，怔愣了一瞬间，唇角突兀地勾起一抹笑。
李敢大为震惊，却佯装不在意地笑道：“看来这个女人在你心中的位置远远不及你舅舅重要。霍去病，早晚有一天，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李敢眼中显出几分邪气，侃侃说道：“你还不明白吗？我叔父被他们害死了，三个皇子被他们远放边疆，卫长公主如今又和曹襄成了亲，所有的一切，都是蓄谋已久，都是被人一手操控的。你，霍去病，你的存在难道不是卫氏一族最大的障碍？你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李蔡？”
凝晨突然间明白，她心中一直以来的隐忧是什么了，李敢说的没错，霍去病的存在已经成了卫氏一族的致命伤，他的拒婚，他的壮大，都足以威胁到卫氏一族的根基。陛下的重用，俨然已经将他推至危险的边缘……
“李敢，你真的是疯了！”相对于卫青和霍去病的一脸木然，平阳公主却爆出一声冷喝，“你不要白费心机，他们情同父子，怎会因为你的几句离间之言而反目。你说这些话已是死罪，乖乖束手就擒，还可以从轻发落，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念你父亲的颜面，将你满门抄斩。”
平阳公主声色俱厉的言语却是让李敢心惊，他一人死不足惜，满门抄斩？那李家一世英名不是要断送在他的手上？
就在他怔愣之际，霍去病快速向凝晨递了个眼神，凝晨意会，但听李敢一声闷叫，身体晃动起来，她迅速后撤，仰身蹲下，从他怀中溜出，被霍去病稳稳接入怀中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，令人惊叹。
李敢脑后被悄然潜伏的无痕猛烈一击，险些站不稳，局势一经扭转，他亦被无痕制服，狼狈地跪在地上。
霍去病检视完凝晨的伤口，见无大碍，握剑的手已蠢蠢欲动，黝黑的眸子染上一抹血色，肃杀之气让凝晨打了个冷战，拼命抱住他的腰予以阻止。
霍去病不解，却听到卫青的声音，“李敢，你走吧，今日之事我不会追究，你是个血性汉子，经历了这一切，你该知道怎样做才是对你父亲最好的交待。”语毕，带着一抹忧伤的神色走进大厅，平阳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敢以及不远处相拥的两人，甩袖离开。
婚宴依然热闹继续，大家只当李敢酗酒闹事，一笑了之，不管是真的无心，还是别有用心，这场闹剧总算归于平静。可是凝晨知道，不管是对于李敢还是霍去病，隐患的种子已悄无声息地埋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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